黛玉瞧在眼里,便知他在谢自己,心中不由一喜: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随即又不由一叹: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妻妾好。
那厢宝钗正得意,拉过迎春在旁坐下,笑道:
“迎丫头你也不必如此,回去我和你一道儿看《太上感应篇》里的故事,我懂得虽不多,给你讲讲倒也够了。孝顺父母不违逆就是最大的行善,自有大福报的。”
忽闻黛玉“噗嗤儿”一笑,众人都瞧过去,却见黛玉双手背在背后,做出个一本正经的姿势,问宝钗:
“宝姐姐这一句‘我懂得虽不多’也未免太过谦虚了,后头又跟了句‘给你讲讲倒也够了’,又未免太过自负了,可教二姐姐怎么接你这句话呢?”
宝钗知道黛玉口齿厉害,赶忙笑着起身,又坐到探春身边,笑着朝探春道:
“你瞧瞧颦丫头的嘴,刀子似的,我不过是为了迎丫头好,嘱咐几句,她就伶牙俐齿起来了。”
黛玉两手一摊,满脸疑惑问道:
“宝姐姐方才给二姐姐说了一番‘顺者为孝’、凡事都顺着长辈的意思去做才对的道理,我听了之后,一时想不起来,《孝经》中所云‘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子是如何曰的?”
宝钗当然听出黛玉话里有话,只干笑道:
“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该作些针黹、纺绩的事才是正路,读书写字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记不记得,有什么要紧?”
贾琏见此,便放下手里的茶杯,朝年纪最小的惜春笑问:
“咱们家也请了先生在内宅教了几年,不知四妹妹可会背《孝经》么?”
惜春见忽然问到自己,赶忙笑答:
“我早背得烂熟了,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昔者天子有诤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诤臣三人……”
她燕语清脆,一气儿背下去,一直背到“故当不义则诤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又继续解释道:
“先生说,孔圣人之所以要连说两遍‘这是甚么话’,乃是因为圣人觉得此言谬矣。做儿子的对父亲,就和做臣子的对君主一样,都是该直言的时候就要直言,若不论是非,只一味遵从命令,做儿子的怎么称得上是孝顺呢?”
贾琏点头,先夸了惜春记得清楚、讲得明白,又朝迎春道:
“二妹妹心思细,悟性好,今儿这个开头就不错,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就是了。”
黛玉笑道:
“孔圣人都如此说了,那就是对长辈直言谏诤也是孝,并非一味顺从才是孝,看来,宝姐姐说的‘我懂得虽不多’倒确实是实话,凭二姐姐的悟性,也不必请宝姐姐来讲《太上感应篇》了。”
宝钗闻言,登时变色,冷笑道:
“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什么才华做名誉,就该以贞静为主,女红还是第二件,读书作诗、琴棋书画都不过是多余。”
迎春得了贾琏和黛玉的支持,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欢喜,此时抬起头来,见贾琏正朝自己微笑,便梗直了脖子,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喜欢下棋,三妹妹喜欢书法,四妹妹喜欢画画,就连如今做了贵妃的大姐姐也弹得一手好琴,琴棋书画,样样都是娱己修心的好物,我不觉得多余。”
顿了顿,又望向宝钗道:
“各人的事情,自有各人的道理和个人的缘法,不妨‘各人自扫门前雪’,认真做好自己就罢了。我之前就是连自家门前的雪都没扫好,还自以为是‘清静无为’。宝姐姐劝我的话,我只当是一番好意,只是,琏二哥自会扫他的雪,旁人也没必要伸手支嘴。”
宝钗没想到迎春竟能说出这样果决的话来,不由大怒,猛地站起身来,就要愤而离去。
忽然房门一开,琥珀进来道:
“外头来的人走了,老太太让姑娘们先回去,只叫琏二爷进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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