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色的改善并没有影响到奇洛的性格,照例以最为谦卑……或者说最为窝囊的态度向所有人打过招呼之后,他便脚步匆匆地逃离了礼堂,就仿佛是在担心自己红润的脸色会让暗中潜伏着的吸血鬼产生食欲一样。
尼尔本打算跟上去,但从上午的第一节课就开始缺席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就像打猎一样,在决定好开枪的时机之前,不应冒着惊动猎物的风险勉强缩小距离。
——不管他有多么厌恶校长的保密主义,在立场上也只能选择服从,如果邓布利多认为这一切都必须在不为人知的状态下暗中进行,那就这么做吧。
“说真的,克里瓦特小姐,我由衷地觉得在现实中玩锦囊妙计那一套的人都是些身上除了自我表现欲之外什么都没剩下的娇气包、偏执狂和高智能反社会人格持有者。人类发明了语言就是为了让大家把话说明白,倘若劳伦斯神父的嘴巴像他的毒药一样管用,就不会有一个听不进人话去的蒙太古傻瓜毫无意义地把自己害死了。”
正在往杯子里倒橙汁的佩内洛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什么计?”
尼尔就像一个因为没能将笑点传达给观众而不得不在舞台上第二次重复自己的包袱的可怜脱口秀演员一样叹了口气。
“您读过《百万英镑》吗?好吧,我知道那是一本美国人将美国文化粗暴地套用在英国人身上创作出来的作品,但马克·吐温是一位敢于在报纸上直言‘某些国会议员是狗婊子养的’的可敬的绅士,不应当对他太过苛刻……”
在他的认知里,好像一切辱骂过或有意愿辱骂美国政府的人,都是可以团结的对象。这是兴盛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种族主义思想和中国传统的乌托邦式大同社会构想的有机结合。
只可惜对二者都没有兴趣的佩内洛直接忽略了他的后半段话。
“《百万英镑》?”她有些怀念地眨了眨眼睛,自从进入霍格沃茨以后,她人际关系的重心便从抚养了自己11年的麻瓜社会转移到了巫师界。即使是那些在麻瓜之中耳熟能详的名著,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了,“啊,不错,我想起来了……你是说‘信封里装着能拯救你的东西,但在特定的时间到来之前不许打开’那一段,对不对?”
“您瞧,和聪明人讲话的好处就在这里。”看到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这次总算顺利传达了出去,尼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如果换成科纳先生,就需要先从什么是英镑这个问题开始解释——不,我没在和您说话,科纳先生,您一定是听错了……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克里瓦特小姐?”
“那个什么什么妙计。”
“对!锦囊妙计!我真不明白,究竟要自恋到什么程度的家伙才会如此享受将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感觉?去找点更好的兴趣怎么样?养一窝弗洛伯毛虫听上去就挺适合你们的!”
他恼羞成怒的反应让佩内洛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嘿,有人可被气得不轻啊。发生什么事了?”
“啊,没什么,只是小小地发泄一下情绪罢了——您知道的,干这一行总会碰上各种各样的古怪要求。”尼尔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态度很自然,就好像刚才那番抱怨已经让他把心里积攒的不满全都吐干净了一样,“很抱歉让您听了这些不入耳的东西,克里瓦特小姐。我昨晚没怎么睡,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应付一位麻烦的客人……要是我也能活得像科纳先生一样没心没肺就好了——什么都没有,科纳先生!真的,我没在和您说话,别再回头了!”
……
最近一段时间,霍格沃茨的温室发生了一些变化,自从斯普劳特教授开始大量使用从东方进口的神奇肥料之后,这里的危险程度就一直在以禁林为参照物直线飙升着。为了防止有学生不小心踩上伪装成绒毯的食人地衣,在自己赶得上去救援之前就被吸干全身的血,她不得不对温室进行二次分隔,保留出靠近入口的一小块安全区域专门用来上课。
话虽如此,在一抬头就能看到玻璃墙对面有几株和人一般高的曼德拉草正凑在一起打着桥牌的情况下,如何集中学生的注意力依然是一件难事——体型超过正常水平十倍的它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尖叫声置人于死地,但从植物进化成神奇生物之后,这些原本只是块茎的家伙似乎也产生了智慧,学会了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把嘴闭上,以免每次出土都要害死自己的饲养员。
斯普劳特教授正在小心地评估着它们的危险性,如果一切顺利,魔法部的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估计很快就会收到她的来信,要求他们承认一种新的、具有近似人类智力的魔法生物的存在——马人们在当初得到这一评价之后愤怒得几乎不能自已,但曼德拉草应该不会在意这么多。
哪怕它们已经通过牌技证明了自己比人类更聪明也一样。
……说到这个,尽管这些有智慧、会自己走路、还能用分叉的根须代替双手的巨型曼德拉草身上谜团重重,但最让斯普劳特教授感到费解的,还是它们学习新事物的途径——她一直也没弄明白,是什么人教会了这群这群茶褐色的大萝卜怎么打牌、而且还拿各自头上的叶子当筹码的……或者更进一步深究,他们手里的扑克牌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看样子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它们偷偷藏在花盆底下的那套名字叫“麻将”的东方赌具,否则答案应该是很明显的。
不过,今天让哈利心不在焉的倒不是那些正在一墙之隔以外挥舞着须子大打出手的大可爱(好像是发现有人利用粘在身上的泥土藏牌了),由于斯内普的储藏室惨遭洗劫害他高兴得一晚没睡好是一方面,更主要的还是在为近在眼前的学院杯感到紧张。
格兰芬多队的队长奥利弗·伍德平时是个爽朗热心的人,但只要一牵扯到魁地奇,性格就会大大地改变,按照弗雷德和乔治略显夸张的说法,他在训练场上一点人性也没有。
狮院在去年因为缺少像样的找球手而一败涂地,这也是为什么哈利会被赶鸭子上架的主要原因。伍德对他的期待很高,但要求也很严格,而两者都在持续不断地稳步提升着他的精神压力。
想到这里,哈利不禁有些走神,手上的园艺剪刀一不小心剪的太深了点,花盆里的仿向日葵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报复性地用花盘使劲顶向他的肚子。
“您看上去有心事,波特先生。”
尼尔神出鬼没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他已经修剪完了自己那盆仿向日葵,现在正捧着一把瓜子四处溜溜达达地闲逛——他在植物界的人缘貌似远远好过在人类当中,除了第一节课上那颗惨遭枭首的仙人掌之外,哈利还没见过温室里有什么植物对他显露过敌意,现在正聚在墙对面暴打同胞的曼德拉草们甚至经常在他进教室时集体挥挥手表示欢迎。
“是啊……马上就要上场比赛了,我可能有点紧张,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一次谁都是这样。”哈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过那笑容实际看上去有点勉强,“哦对了,赫敏和我说过了,多亏有你帮忙才借到那本《神奇的魁地奇球》,多谢了,那很有帮助!”
“不客气,波特先生。”尼尔边嗑瓜子边皱起了眉头,“不过比赛时您最好还是当心一点——占算不是我的强项,一直都不是,但您看上去印堂发黑……这是不吉利的征兆,非常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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