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北给张五塞了些钱,让他买点好的,补补儿子的身体。
张五感激过后,也就带着儿子,叹着气离开了。
许北躺在地,一点不嫌脏,脸是无法形容的神色。
他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天空。
“二十年,三代人,从他们身可以看到一次完整的兼并过程。”
“爷爷的时候还是自耕农,到了孙子这里,生下来就是佃农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朱兄,你知道最让我心寒的,是什么事情吗?”
朱标一脸阴霾。
却是坐在田垄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许北深深一叹,语气透着无奈。
“我最心寒的是,明明是地主兼并了农民的田,但是地主却成了农民眼中的大善人。”
“地主只需要少点地租,做点好事,就能掩盖兼并的事实。”
“三成粮息,四成地租,居然是仁义?”
“儒家的人都说,只要人人都讲仁义道德,就不会发生兼并的事情。”
“那这小安村的黄老爷,可算得道德人士?”
“他修桥补路,他救济穷人,他的租子和息钱都是附近最低的。”
“这怎么都能算是乡绅里的大善人了吧,但他还是兼并了农民的田。”
“这个兼并过程,不需要违反大明律,也不需要违背仁义道德,顺理成章的,田就到了黄老爷手里,甚至张五还对他感激涕零。”
“朱兄,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法律和道德根本就无法约束土地兼并!”
朱标浑身巨震。
他死死的盯着许北,眼睛里是压抑到极点的恐惧。
这个现实太残了,残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朱标只需要简单代入一下。
如果自己是张五,自己能做到什么?
他得出结论,什么都做不到。
只需要稍微往深处一想,他就感觉被几座大山压的喘不出气来。
这就是真实的土地兼并吗?
朱标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瞬间被击穿的支离破碎。
原来剥去儒家道德粉饰以后,现实是这么冷残忍。
亲眼所见的实例,远远比文字更有说服力。
在这样的现实面前,儒家的一切言辞都软弱无力。
这一刻的朱标,终于从内心的最深处,理解了历史周期律。
它就这样无情的发挥着作用,几千年所有人都被支配着,不断重演着这个轮回。
许北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农民一步一步失去田地,然后依附地主生存。”
“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建立后,他们就不是农民了,而是农奴,从此以后,只能任由乡绅鱼肉。”
“如果将来小安村的田都成了黄家的,那么就算他收九成的租子,佃农也不得不接受。”
“不接受,就没有田种,没有田种,就连一粒米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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