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四姑请你们吃点心。”陈美珠眼睛笑成了月牙形,“爹在哪,带我去找他。”
“爷爷应该在书房,姑姑我带你去。”
陈贵志连忙道,家里都知道这个姑姑出手大方,把她给哄开心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买给你。
“乖,你们两个一起带我去。”
四姑推着二人的脑袋往前走,陈贵志这时扭过头来问道:“四姑,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喝你的喜酒啊?”
陈美珠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色,但还是笑着道:“快了,到时候山珍海味随便你们吃。”
陈贵生注意到了四姑脸上有些异样的神色,但也没多说什么。
三人去书房找到了陈显明,陈美珠和陈显明在书房内叙话,陈贵志和陈贵生则在书房外抡石锁打熬身体。
不一会儿,书房里传来了四姑的陈美珠的啜泣声,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
陈贵志看着书房的方向,有些不安,于是看向陈贵生:“贵生哥,这……”
陈贵生也看了过去,叹了口气。
事情的原委他也知道一些:
四姑今年二十七,十七岁那年就嫁人了,可是嫁人没多久,丈夫在外地不幸坠马死了,四姑也因此守了将近八年的寡。
差不多在一年多以前,陈美珠又认识一名男子,这男子是个秀才,家里有些薄财。妻子五年前病逝,多年来也未曾婚娶。
二人接触了一段时间,他鳏她寡,互有情意,便想着改嫁,然而她的夫家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陈美珠的公公算是个暇州有名的儒士,崇尚儒家理学中的“节气说”,认为妇人为夫守节是理所应当。
坚决反对陈美珠改嫁,甚至在族内传播流言,说陈美珠是个荡妇,他儿子坠马或许也与他有关。
陈美珠也因此和公公打起了官司,然而官司的形势却十分不利于四姑。
依照颂律,丈夫死后,女子当然有权改嫁;但是依照颂律,夫家也有权拒绝女子改嫁。
可以说是“说了,但和没说一样”,女子是否能改嫁,几乎取决于当地主官的自由裁量,看情形进行判决。
如果夫家公公年事已高,无人照料的话,按照过去的判例,几乎没有成功改嫁的可能。
而四姑的公公,就以这个借口和四姑进行拉扯,四姑头次递上的状纸,已经被林知县打回来了,上面还给了批示,安慰四姑,体谅她的不易,但同时也劝他体谅一下公公作为老人的处境。
虽然没有直言不准改嫁,但是话却说得很明白了。
陈显明其实对女儿的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在心里暗自悔恨。
女儿的公公其实也算他的好友,他当初把女儿嫁给了好友之子,却没想到是个短命鬼。女儿为她丈夫守了七年的寡,竟然还要她一直守下去!
陈显明是个武人,不理会理学那一套,只觉得恼火。
现在两家人几乎已经闹掰,官司打到知县,甚至知州那里,使钱什么的也尝试过了,但是没用。
如果官司一直这么僵持下去的话,可能女儿真的要守一辈子寡了。
陈美珠在父亲膝上哭了半个多时辰,才红着眼泡走了出来,看到陈贵生和陈贵志后,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走,姑饿了,吃饭去!”
陈贵志此刻脸上也没了笑容,三人到了膳堂,食不甘味地吃了一顿饭。
“嗯!还是家里的饭好吃!”陈美珠挂着鼻涕说道,“这道鸡脯肉是谁做的?”
“姑,那是芋艿。”陈贵志苦着脸道。
“哦?嗨,差不多,差不多……”
扒了两口饭,陈美珠放下筷子,又捂着脸哭了起来,米饭从嘴里喷了出来。
“我该怎么跟安秀才交代啊……”
安秀才就是她新的相好。
陈贵生忍不住了,把饭粒从脸上捻了下去,问道:“四姑,这官司你还打算继续打吗?”
四姑哭道:“当然要打啊,可是讼师都说,打不赢的……”
“哦?下次升堂的讼状写好了吗?”
“已经写好了,不过讼师说了……”
“我不要听他说什么,我要看他写什么,讼状有带在身边吗?拿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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