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心中算计太多，只是和你聊聊，有什么好为难的？莫要让你的聪明才智反过来成了拖累。”

陈贵生只好走了上去，“小子受教。”

宋无明把陈贵生带到雅间，茶桌上还摆放着刚刚林知县饮茶用的茶杯。

宋无明让店家换了个杯子，指着碟子里的一盘奶酥说道：“这个点心是我从广平府带的，很好吃。”

“多谢。”陈贵生没有拒绝宋无明的好意，直接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陈家子，你是第一次杀人吗？”

宋无明忽然问道。

陈贵生将点心咽了下去，道：“好教大人知晓，是第一次。”

“你杀他之前，可知道这人是为祸一方的妖人半男女。”

“小子不知。”

“既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蓄谋杀他？”

宋无明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陈贵生缓缓睁大双眼：“我没有蓄谋……我不知道宋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先杀了他，才偶然发现房间内密道的，不是么？”

宋无明咬了一口奶酥，“我想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出手杀他了，半男女的腿断过一次，是从木梯上摔下去的对吧。”

“我检查了木梯，断面的切口很平滑，一看就不是自然断裂，而是被人有意锯断，再粘合起来的。”

“半男女是被勒死的不假，你的谋划在于勒死他后如何逃避杀人罪责，你打算把他的死伪装成意外。”

“尸体外的猪油，院落外的野狗。更多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宋无明的眼睛宛如鹰般锐利，迎向陈贵生的目光，下意识地想通过眼神，给对面的人施加心理压力。

陈贵生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宋大人想说什么。”

宋无明撇了撇嘴角，“我且说，你且听就好，就当是听话本，也没打算让你承认。

只是我好久都没遇到这么精巧的谋杀布局了，也没遇到过你这么心思缜密的杀人者。一时技痒，想看看自己的推功有无下降罢了。

至于我说得对不对，看你脸色，我自知晓。”

陈贵生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脸色现在什么样，但是一定不太好看。

“其实尸场附近的疑点还是很多的，比如说院子里又没挂晒腊肉，却有那么多的野狗出没，明显不太寻常，肯定是有人时常在此投喂。”

“如果是我的话，会在野狗够不到的地方，挂几串干肉。既能引野狗入户，也能混淆视听。”

“这么多的野狗，若是发起性来，半男女那一百斤的肉啃不了几口，到时候也无尸可验，你自然能逃出生天。”

“你谋算得其实很好，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变故，案子只会被县衙的人草草结了，甚至案卷都递不到我这里来。”

“至于你杀他的动机，我猜是他轻薄非礼你了吧？”

宋无明用指甲抠着下巴上的胡茬，认真地说道。

“这半男女是个淫棍，而且这厮雌雄同体，不仅好女色，还好男色。你这么年轻俊美，被他盯上也很正常。”

“不过你杀气这么重，在你身上讨不到什么大便宜，或许你们陈家还有其他小辈也吃过他的亏？我不清楚。不过这应该就是你杀他的理由。”

“陈家子，我说得可准？”

宋无明用手中的点心浸泡茶水，咬了一大口，点心的酥渣顿时掉了一桌。

全被他说中了……

陈贵生拱了拱手，“宋大人说的话本精彩绝伦，只是这蓄意杀人的罪名，晚辈还是不敢擅领。”

“你们陈家是虎贲之家，你爷爷当初被人劫镖，下山领了五十个壮勇，灭了一山的土匪。你们陈家向来不缺勇武之人，但是像你这么心思深沉的还是头一次见。

嗯，比起练武，你可能更适合读书一点，你这么好的头脑，以后做个提点刑狱官什么，想必不在话下。”

陈贵生站起身来，“借宋大人吉言。”

“对了，你们陈家的那个恩人……那位姓顾的先生，现在住在你们家吧？”

“是。”

陈贵生听宋无明提起了顾命瑜，一时有些惊讶。

“顾爷他怎么了么？宋大人也给他编了一套话本？”

“尖酸。”宋无明道，“他是长者，我是晚辈，本不该随意编排。只是这位先生给我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哪里不寻常。”这话说到陈贵生的心里去了，他也感觉顾命瑜身上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

“就是感觉不寻常，但是又找不到任何不寻常之处，所以才特别的不寻常。”宋无明笑道，“如果不是我多心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此人的本事在我之上，我看不透他的伪饰。”

“想必这位老先生，年轻时有些不同寻常的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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