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从戎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昨天一天,他同样心有戚戚,忍不住小声哼唱起来: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他一开口,大家没有作声,还在继续往前走。
可听了一两句,很快心中就有一大股莫名的情绪在汹涌。
一首义勇军进行曲去年才刚刚定下,却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唱大江南北,五万万中华儿女同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果问,什么最能激起中国人的热血激情,那一定是国歌。
谭高峰第一个开口,其他人跟上去,然后是平河,然后是宋卫国钟定一他们,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合了起来: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
“前进!”
“进——”
大家声音不敢放大,小小的哼念着,也说不得有什么音调优美,玩转动听,哽咽中的念白歌词,句句都是铿锵有力,含着的是一颗滚烫热心。
唱完国歌,唱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枯燥跋涉的行军路途中,似乎多了一些似有似无、却坚定存在的力量,脚下颠簸的雪坡石头路似乎都更顺畅了不少。
但几乎所有战士会唱的仅限这一两首,在这时候,宋卫国忽然嘴里一动,声调拔高,然后又自觉不对降了下去,唱道:
“雄赳赳,气昂昂。”
余从戎一听,马上接下去,乱说乱调的吼:“跨过鸭绿江。”
钟定一也赶紧开口:“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然后三人看向平河,眼睛一眨不眨。
平河脸上有一些不自然,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三人不依不饶,眼见着谭高峰他们也好奇的看过来,他只好微咳了一声,音不在调上的开口:“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然后三人心满意足,收回目光,齐声合:
“抗美援朝鲜,打败美帝国野心狼!野心狼,嘿!”
三人纷纷哈哈大笑,平河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工兵营的战友们都没听过这歌,但听着调子铿锵有力,朗朗上口,只是一两遍就听懂了个大概,三全子好奇的问:“你们唱的这啥曲,我咋都没听过。”
“昨晚上打美国人的收音机里听来的。”余从戎手持着枪骄傲的说。
“收音机是啥?”
“呃……这怎么说,美国人的小电台?”
“瞎说,这歌一听就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歌,美国鬼子的电台怎么能听到?”
“我哪知道,反正我们听到了就是,不信你问他,宋卫国,你说说看是不是,昨晚可是你瞎鼓捣的……”
“余从戎,别跟人打打闹闹的,小心点四周,待会要到战场纵深处了。”
“知道啦,我招子放得很亮的。”
“一,走起——”
“雄赳赳,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嘿!就是保家乡……”
这首歌是上个月《人民日报公开发表,后来文化部将这首歌正式定名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在这时候,它才刚刚被世人知晓,但是战争当前,高亢激昂的战斗色彩,让它刚刚问世不久,就已经在大江南北显示出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彼时,正在传唱着这首歌的众人还不知道,这首曲子就像嘹亮的进军号角,即将彻日彻夜回荡在这片朝鲜战场。
战争会结束,但历史不会结束。
在这个长达三年多的战火纷飞的年代,从神州大地,到异国他乡的夜晚睡梦中它都将会是人人传唱,它紧凑又干脆,绝不拖泥带水,每一字一句,一腔一调中都迸发着保家卫国、康慨激昂的强烈情感。
他们的歌声并不多么优美动听,唇齿相碰之间轻轻哼着,却抑扬顿挫,朗朗上口,像是有某种神奇的魔力一般,吸引着他们很快不由自主地学会。
于是迎着雪花纷飞的一九五零年十二月九日这天清晨,这一队单薄而坚定的身影在雪岭间疾走,边走边唱,毅然奔向战火硝烟最浓烈的地方。
身后是无尽山岭,脚印,过往,铁与火的交错,以及齐声唱响的歌声。
这道淳朴的歌声平地而起,悠悠转转升上白云朝霞的朝鲜天空,它不仅飘扬在眼下的雪岭上,回荡此时此景,更响彻在过去、现在、未来,无数个夜夜铁马冰河酣睡与戎马军旅生活中。
它们汇聚在镰刀锤头旗帜下,人民记忆里,无数个未知的地方,大家一起合唱,嘹远清亮,仿佛越传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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