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听闻张羡之言,自是大为不悦,至此二人失和,
建安三年,曹操复征张绣于穰城,张绣、刘表二人不能抵挡。尽管其后曹操因恐惧袁绍袭取许都而退兵,但张羡以为刘表颓势已显,遂以长沙、桂阳、零陵等郡背反刘表,连结曹操。
刘表闻之震怒不已,集荆州之力而围之,却不能讨平,于是僵持至今。
后刘协亲征,张绣以胜势而降朝廷后,为刘协所遣,前来招抚张羡。
张绣本以为此番招降张羡必是无功而返,不想一见之下,张羡竟然早已病根深重,对于归顺朝廷一事并不抗拒,只是忧心自己死后朝廷会否迫于刘表压力而追罪于家人。
在仔细问了朝廷军容如何,以及此番穰城之战的情况后,更有张绣以己身为例,张羡便向朝廷呈了文书,直言自己拳拳报国之心,恨为奸臣阻隔云云。
张羡道:“前几日我已上书朝廷,言归降之意,想来天使近日便当到了。”
如果此刻是贾诩在此,必能闻弦音而知雅意,知道张羡此刻乃是来找同为降人的张绣来互相连结,以求在未来进退呼应。
张绣没有想到这一层,只以为张羡是来找自己商量如何迎奉天使之事,乃道:“太守勿要忧心,以太守之降,必为陛下之喜闻,天使处只要将军平常待之即可。”
张羡心中有些失望张绣的回答,面上也微微流露出失望,不过在病容遮掩下,不为人所窥见。斟酌了一下语言,张羡道:“将军与我,皆为降人…”
刚说了八个字,张羡只觉得胸口一疼,接着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张羡急忙掏出锦帕捂在嘴上,待咳嗽渐止,喘息平复,张羡把锦帕一看,入眼处是触目惊心的殷红之色。
“唉!也不知还能否撑到再遇见一回仲景先生,若是不能,这条残命,就在今年了。”张羡心中一片悲凉,原本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也变成了:“今日我信将军之言而降,异日若有朝廷迫于刘表之时,还请将军援我家中老小。”
“到时我若是自顾有暇,也能帮你一帮,怕只怕…”张绣全军降于刘协,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此时听张羡萧索之言,一时也难免心怀不安。
但此时此刻,亦不宜将此种心情宣之于众,张绣道:“太守尽管宽心,太守身体只需延请名医,自可大好如初。”
张羡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道:“承将军吉言,只是我有一事,仍需向将军请教一二。”
张绣道:“太守请说。”
张羡道:“听闻将军曾得见陛下天颜,未知以将军眼光,陛下何如人也?”
张绣略略沉吟,想起和刘协之间的一幕幕光景以及贾诩对刘协的评价,乃斟酌着道:“以某来看,陛下有容人雅量,又能知人善任,形势大局皆能把握…”
说到这,张绣不知是错觉还是确实如此,只觉得张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凑到张羡身前道:“太守以诚待绣,绣亦以诚待之,今日朝廷虽说,曹操之功,功莫大焉,非其人,无以存汉室。但彼时朝廷之中何等景象,天子又为曹操威逼到何等地步,太守又岂能不知?”
“今日且不说天子是否怀恨,太守以为以昔日曹操之跋扈,一朝失势,满朝公卿,欲使其满门而死者岂在少数?然今日除曹操一人安居于府中之外,往日曹操诸将,未闻有获罪于天子者也。天子既能全曹氏宗族亲从,莫非不能佑太守家人吗?”
张羡听了这话,乃道:“关心则乱,倒是让将军笑话了。”
只说了这一会儿话的功夫,张绣见张羡脸上已露出浓浓的疲倦,乃道:“太守言重了,绣不过是将目之所及天子为人如何说与太守听罢了。若无他事,绣便先告辞了。”
张羡道:“病笃碍于起身,便不送将军了。”
张绣一拱手,道:“不敢劳动太守。”
数日后,荀攸到长沙日,张羡强撑着病体与张绣等同迎于城门之外。
坐在马上的荀攸见往来呼啸的骑兵颇具法度,城头之上旗帜招展,士卒立于其上,任城下喧嚣吵闹,身形自岿然不动。
见此景象,荀攸不由暗忖,刘表自诱杀宗贼而定荆州,广聚钱粮兵士,其中虽少精锐,但胜在饷足兵多,故能连杀孙坚、张济,又迫袁术东走,然后于袁绍、曹操、孙策中周旋,开地无算。
张羡能以三郡之地,独抗刘表汹汹之攻,果然有其过人之处。
荀攸正思忖间,队伍已到城门处。一脸病容的张羡裹着厚厚的裘衣亲自来为荀攸牵马,边咳边道:“烽烟起于黄巾,治政毁于董卓,其后张羡虽然心怀朝廷,奈何道阻路隔,不能侍奉天子,今幸得天使来此,使张羡知汉室神灵仍在,张羡死瞑目矣。”
张羡姿态谦卑,言语恭敬,荀攸却丝毫不敢怠慢,急忙翻身下马,把住张羡牵马的手,道:“太守为我牵马,乃是折煞荀攸了。”
“今太守拳拳之心,可昭明月,陛下闻太守之归朝,龙颜大悦,谓左右道:‘难时能为国守土,盛时能全土而归,太守之忠诚,不让古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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