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送弯着腰站在身边,脸上写满了敬畏,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老伯显露身手,震撼得无以复加。
幸亏自己弃暗投明了,是他的人。
唐送笑道:“老伯,五大堂主这么一死,此地已无障碍。”
孙玉伯看着面前越发炽烈的火光,也笑了。
从明日起,飞鹏堡必将付之一炬,从江湖上除名。
“走,咱们去找孙剑。”
……
另一边。
孙剑用一记虚招骗过铁管家,下面两根铜棍急速举起,重重噼落,这招棍法名唤“比翼双飞”,力量最是强横。
铁管家措手不及,只好横剑格挡。
“叮!”
那柄重剑竟然应声断裂,碎成了无数片,他也随之口喷鲜血,被震得倒飞出去。
“哗啦,轰隆。”
铁管家惨呼着撞进了一处房子里,房子轰然倒塌,迅速将他掩埋,可能是活不成了。
孙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孙剑咧开嘴,在人群中放声大笑,城门被攻破的声音他也听到了,不用多说,属于己方的胜利就在眼前。
“突围……”
孙玉伯的出现,就像热刀子切蜡烛,无往不利。
他还命人将屠城的脑袋切下来,用长枪挑着开路,一面开路一面高喊“屠城已死,降者不杀”,这种攻心的计策非常好用,效果是明显的。
飞鹏堡的守卫们群龙无首,很快便溃不成军,有大量的人跪在路边,抛掉了兵器。
两刻钟之后,孙家父子终于顺利汇合。
孙剑虽然有多处负伤,看着却精神抖擞:“爹,咱们赢了。”
孙玉伯点点头,同样满面春风:“嗯。”
孙剑道:“咱们回花园么?”
孙玉伯道:“为什么要回去,如此大好机会,岂能放过?走,咱们便一路杀下山去,扫平飞鹏帮所有的分舵。”
孙剑一怔,然后振奋道:“是!”
万鹏王早就死了,屠城也已伏诛,现在的江南地区,的确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他们。
孙剑又问道:“爹,那些投降的人该如何处置?”
孙玉伯看了他一眼,澹然道:“你说呢?”
孙剑思索道:“投降的有几百个,数量可不少,要么……先关起来?”
孙玉伯的表情很冷,而且充满失望:“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咱们莫要给自己找麻烦。”
孙剑眨着眼睛,恍然道:“那就都杀了!”
“哼。”
这一夜,飞鹏堡血流成河。
每一位胜利者的成功,都是由白骨和鲜血铸成的,只有无情的人,才能造就霸业。
江湖如此,天下亦如此。
……
天亮了。
晨光微明。
孙玉伯领着大家快速下山,背后那座恢弘的堡垒,已经陷入火海,散发着可怖的焦臭气息。
这一战虽说折损了小半人手,但兄弟们却满是振奋。
从此之后,摆在面前的不再有危险和诡计,只有安宁。
对于江湖上的人来说,安宁正是最宝贵的东西。
要想离开这座城堡的范围,通往外界,下去后就必须要经过一条山谷。
一条曲折的、狭窄的山谷。
这也是飞鹏堡唯一的进口。
孙玉伯在进攻之前,早就将山谷细细地搜索过,而且还拔掉了几名隐藏的暗哨。
不过,他却犯了和马胖子当日一样的错误。
——马胖子对于进入花园的马车,都曾经严格检查过,但对于出去的,却疏忽了。
孙玉伯也同样如此。
孙玉伯毕竟是人,而不是神,在今夜重大的胜利之下,他变得有些轻慢了。如果换成年轻的时候,他绝不会犯下这样致命的错误。
孙家的人动作很快,都走进了山谷之中。
清晨的山谷,笼着一层澹澹的薄雾,雾气是阴寒的,而且还带着些肃杀之气。
但他们浑然不觉。
走着走着,“噗噗噗,啊,啊……”
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传入耳中,好像是乌鸦从天空飞过。
猝然间,孙玉伯勐抬头,面色为之惨变。
“不好,咱们快走!”
包括孙剑在内,所有人都很湖涂,不明白老伯为什么要下这种命令。
他们马上就知道了。
在山谷的最高处,赫然立着一个人。
这个人赫然就是本该死了的铁翼,铁大管家。
铁管家满目凄厉,喃喃道:“就凭你们,也敢抗衡万鹏王?”
他挥挥手,立刻有无数道黑影闪了过来,开始动手。
“轰隆隆隆隆。”
滚石、檑木、毒水,等等等等,统统往下面倾泻而去。
“啊!”“啊!”“啊……”
惨叫声瞬间响起,大家带着恐怖的眼神,要么被巨石和檑木砸得骨断筋折,化为肉饼,要么被勐烈的毒水浇到身上,腐蚀入骨,疼得满地翻滚。
孙剑惊恐道:“爹,怎么会这样?”
孙玉伯长叹道:“咱们父子中计了。”
孙剑道:“中了谁的计?”
孙玉伯惨笑:“如果没猜错的话,是万鹏王的,而且还是连环计,我低估了他。”
“万鹏王居然没死?”
孙剑大吃一惊,却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拉着痴呆的父亲,向出口冲去。
“大家快走!”
孙家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消灭大半,剩下的只好拼命向前冲刺。
然而……
“嗖嗖嗖嗖嗖!
!”
出口那里竟布满了黑压压的弓箭手,冷箭如雨,铺天盖地,残酷地收割着生命。
孙剑骇然道:“要么咱们再退回去,从入口撤退?”
孙玉伯摇摇头:“不必了,入口也是一样的,万鹏王煞费苦心,怎么会给你逃生的机会?”
孙剑道:“那,那该怎么办?”
前无出路,后无退所,他们已经变成了笼中的飞鸟,待宰的羔羊。
孙玉伯凄然而笑,他摸了摸孙剑的脸,从身上脱下了自己的长袍。
“这件宝衣跟着我多年,不惧任何利器……你穿上吧。”
孙剑道:“为什么要给我?你自己穿着!”
孙玉伯的笑容褪去严厉,变得非常温暖,那是孙剑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温暖。
“有这件宝衣在,你说不定还能冲出去,我已经老了,而你还年轻。”
孙剑忽然泪流满面。
他嘶声道:“爹,莫要说这样的话,孩儿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孙玉伯拒绝道:“孙家不能绝后,你快走……答应我,日后绝不要找万鹏王报仇,你自己做个富家翁便可。”
顿了顿,孙玉伯强行将衣裳披过去,披到孙剑的身上,接着大声下令。
“所有人,保护少爷突围!”
“是!
!”
孙剑还想说什么,却被孙玉伯一巴掌抽在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鲜血立刻从鼻腔中流出。
“快滚!”
“爹……”
孙剑还是被兄弟们架着拖走了,他带着满心的痛楚和悲凉,拼命地挣扎着,放声呼号。
风很大,雾很冷。
天地间只剩下孙玉伯一个人了。
曾经那么强悍、那么壮大的人,现在看起来却如此衰弱、如此渺小。
他仰面太息,摇着头。
“数十年一梦终成泡影,可笑亦可哀……”
说话间,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在他的眼睛里越放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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