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暂无战事的西北迎来了新的一年。
屯驻在偏僻边远的沓中,身边多是一群粗糙军汉,姜绍能够获取到的讯息十分贫乏,大的消息只知道朝中在开春换了新的年号:“炎兴”,此外时政多是一些国家大型祭祀、礼乐、律令的内容,他脑子里也记不全。
他对当世鼎立的这三个国家和接下来的时局走势了解依然浅薄,倒是对身边沓中的具体事务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和参与。
沓中是典型的高山峡谷地区,重峦叠嶂,山高谷深,从中间穿过的羌水自西北流向东南方向,谷地的气候宜人,河水充沛,河谷草滩宽广,山坡植被丰厚,不仅有汉人、羌人分散在此耕作、放牧,大量鱼虫鸟兽也在这里栖息繁衍,物产丰饶。
在姜绍看来,沓中宜农宜牧,确实是个兵团屯田生产的好地方。
难怪“练西方风俗,兼负其才武”的姜维既要避祸,也要将这里经营成进军陇右、河西的基地。
当然,这纯属无奈之举。蜀汉国力有限,大军鏖战对峙,长途运输转送常常耗不过魏国,加上魏国长时间对边境坚壁清野,北伐的汉军想解决饿肚子的难题,只能由最初的“后方运输+就粮于敌”变为“后方运输+屯田生产”。
所以,想要在军中混得好,不仅要会打仗杀敌,还要会种粮生产。
这些日子,姜绍就以“屯田练兵”的名义带着部下经营梯田、进山围猎、筑坝捕鱼、改进器械,大搞农业生产,“破坏”生态环境,轰轰烈烈地贯彻落实大将军的战略部署,将自家部曲打造成了先进的生产兵团。
闲暇之时,姜绍还不忘将自家酝酿已久的“生活会”“故事会”“总结会”开到什伍以上的吏士层面,进一步巩固自己战后逐步上升的个人权威,打造“亲近士卒”“爱兵如子”的人设,顺带敲打徐遵、侯猛这些“虚无主义者”和老兵油子,确保自己的军令能够顺畅下达到军队末梢。
他的这些与众不同的举动不仅在部曲中有了较大反响,还引起了大将军姜维的注意。
···
田埂上。
突然到来巡视的大将军姜维穿着褶、袴,衣无纹采,头戴姜绍所部滥觞、后大行军中的宽檐毡笠,一行人轻装简行,来到了姜绍部的屯田区。
姜维让亲兵留在山坡下,只带了少数文吏、农官上坡巡视田间,还招来战战兢兢的屯田士卒近前询问。
梯田面积不算大,但置身田间,环顾望去,只觉那星罗棋布的梯田,一片连着一片,层层叠叠,串珠成链,在阳光下犹如条条丝带在山野闪烁,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这是粮食成熟的香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坡下传来,姜维循声转动眼光,只见一身常服的姜绍匆匆上坡赶来。
今日姜维来得突然,没有提前收到风声的姜绍正在不务正业,与侯猛等士卒在山下军营内蹴鞠。接报后紧紧张张,来不及换一身衣服又担心武备不整,就腰间挂了把佩剑,简短吩咐营中整装待令后,带了几名亲兵匆匆骑马赶来。
结果,剑被留下山坡下,亲兵也只能在山下待着,姜绍一个人小跑着上了山坡。
所幸姜维注意力不在姜绍大汗淋漓的仪容上,而是平易近人地招呼姜绍近前,父子两人近距离站在田埂上,姜维扬鞭指点着山坡上的梯田,向姜绍询问他巡视后产生的疑问。
军屯是由中军精心部署,下派到各营各部的,每位领兵的将校都有种粮的任务,分到的土地也有好有坏,但将士们对这种既要打仗卖命,又要种粮充公的工作暗地里并不买账,军屯虽然全面推行下去了,但是种粮效果只能说是事倍功半。
而立功恢复校尉军职的姜绍就不一样了,虽然带兵屯田的他分到的土地多是山地,但种粮的效果却很好,在军中出类拔萃。他的部曲战后增加了兵员、战马,兵额达到一千五百人,可在军中也不算人力多的,姜维好奇他为何能够把梯田经营得如此之好,到底是怎么种田的?
得,敢情这是一场临时有关屯田种粮的问对考试。
姜绍来自后世南方乡村,但彼时因为多重因素叠加影响,传统农业已经式微,撂荒或改种经济作物的田地远多于水田,家中不事农业生产的他没有多少见闻经历,两汉传世的农书也没真正钻研过,真要夸夸其谈大讲农业,只怕立马破绽百出,贻笑大方。
但剑走偏锋、灵活答题是姜绍的强项,他略一思索,张口就来,带着姜维等人边走边说,一路指点着重重叠叠的梯田,硬生生将局限于屯田种粮的问对考试变成了大汉先进生产兵团作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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