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报上来给姜维知悉,后者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解释道:“应该不是。如我所料不错,是王经听从了陈泰的布局,依法镇守狄道,抛弃了他自己的那一套,自然也就固若金汤了。”
张翼不禁叹了口气:“这王经不过是一蠢材,陈泰确实是难得的将才啊。”
姜维哈哈一笑,随即澹然道:“诸位莫慌,我此番出征,便只把陈泰放在眼里,此人极为难缠,恰好是王经守狄道罢了。细细想来守狄道的若是陈泰,又或者王经一开始便按陈泰的计策,就很难创造出桃西大捷。”
夏侯霸道:“卫将军过谦了,陈泰不过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了。就算换做是陈泰守狄道,突然碰到卫将军突然从阴平出发,绕道枹罕,突袭桃西直逼狄道,陈泰慌乱之下也必胡乱迎敌。”
对于这一点,姜维倒是承认,心中的假想敌一直是机警有谋的陈泰,所以才选择长途奔袭,就算是陈泰守在狄道,亦有可能做出不智之举,亦或者被蜀军打得落花流水。
天下英雄,有时就是一个决定改变一生的评价。
姜维沉吟道:“诸位不必太过担忧,陈泰未至,狄道不过王经万余人而已,我们就算不能速而决之,也可将他给拖垮了,等陈泰率军至狄道会师,也形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说罢,目光望向诸将道:“从今日起,全力攻打狄道,定要把它给我拿下。”
众将热血沸腾,好久没有了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一场桃西大捷,几乎震动整个雍凉。
蜀汉大军所到之处,不少百姓敬畏如神,纷纷拿出酒食沿途自发的孝敬蜀军,更有甚者举家连户,数百家人一齐投靠了姜维。
姜维对此也不吝啬,命人将其迁回汉中,今后便是蜀人而非魏人,百姓也不是傻子,明白不依附的话是死路一条。与其被强迫不如主动。
张翼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卫将军,我等此番出兵,斩首数万人,威震天下,想来也足以慰武侯的在天之灵,可以撤军了吧?”
“撤军?”
在场的蜀军高层都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愿错失良机,正准备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夏侯霸、靳详等人尽皆无语凝咽。
姜维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沉声道:“张将军,大敌当前,谁也不能扰乱军心。我说过多少遍了,狄道未攻下言降者斩!你今日酒醉误事,忘了军令,我且容你,只治你饮酒之罪。”
夏侯霸暗想我等为了破敌,向来是滴酒不沾,又何来的饮酒之罪呢?分明是姜维给张翼的一个台阶罢了。
张翼摇了摇头,洒脱道:“卫将军,自从出兵以来,末将所饮之酒到现在加起来,恐怕凑不足一坛。再者说了今日并无饮酒,我之所言,俱为肺腑之言。”
姜维有些恼怒,心想给你台阶居然不顺势下了,哼道:“你这是再逼我不成?幸好此间只我等数人,若是让外边的将士听到,得有多寒心。”
张翼叹道:“我等这一路走了几个月,乃是轻军而来,俱无长足之粮草,现在狄道有王经镇守,陈泰不日既到,双方一经会师,更是犹如铁板。我等要是趁着大捷后撤军,不失为一件美事。”
姜维摇头道:“只要攻下狄道,粮草劫敌军之粮,外有百姓豪强所捐,并结西北羌戎,未必就担心断了粮草。现在正是进攻狄道的关键时刻,怎能轻易放弃?”
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张翼正色道:“这只是卫将军的一厢情愿罢了,有着太多的侥幸而非必然。末将知卫将军以桃西大捷名扬四海,此乃好事。可我大汉本就贫瘠,小国寡民,若不能见好就收,极有可能将大功变为大败,无异于画蛇而添足。”
姜维勃然大怒,右手已按剑而立,抽出来尺许长的剑,把夏侯霸跟靳详都吓了一跳,前者拦腰抱住了姜维,后者把张翼向外拉去。
“放开我!”
姜维随手搭在夏侯霸的后颈处,左手那么一提,人已从左边腾空挪到了右边,轻如无物一般,好似提了一只小小的水桶。
夏侯霸脸上变色,他自恃武艺过人,却怎料姜维这不经意的一提一放,便让他知道了什么是大将,暗想:“就凭卫将军这膀子的气力,我等若是上马交战,我最多撑不过三个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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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意兴阑珊,将抽出来尺许长的剑推回鞘内,擦的一声,摆手道:“算了,你出去吧。张将军与我意见向左,政见有别,可彼此都是忠于大汉的良臣。军法能处置作奸犯科之人,唯独不可处置义士。”
张翼默然不已,他已做好了死谏的准备,姜维要是不愿意撤退,就以死相逼。
而姜维的这番话又不约而同地触及了众人的心,不少人当场破防。
便在这下不来台的军营内,斥候飞奔入营,大声通报道:“卫将军,陈泰已至狄道百里外,三日便能汇合王经。”
姜维心中一惊,没想到陈泰来得如此之快。
正欲开口,军营的帘子再度掀开,又是一名斥候奔进营内,跪在地上,朗声道:“报!卫将军,燕王寄了一封信来,声称只有将军一人可见。”
两个消息一前一后,姜维显然更关心前者,毕竟陈泰行军如此迅捷,想来是要死守住狄道的。
可后者所报的是燕王书信,就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了,姜维随口道:“当众念出来。”
斥候连声应是,把书信拆开来,解下捆缚的细绳,竹简上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而斥候已经顺势念了出来:
“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
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姜维原本平静的脸上,多出了一抹骇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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