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如海之所以提及卢思哲“催更”之事,实在是因为昨日两人在马车厢内密谈时,那位神秘的卢先生似是有意无意地将话题转移到贾瑛身上。
最终从卢思哲又说起他自己酷爱三国史,并且给林如海简述了今日早上在万春阁因三国演义而衍生的风波。
林如海彼时将信将疑,他属实未曾料到这个侄儿还是文武双全,不仅武艺超群,竟然小小年纪在文学造诣有如此功力,当真是令不少进士出身的文人汗颜。
这不,就连状元出身,又恃才傲物的卢思哲,都对贾瑛交口称赞,言谈间仿佛是三国演义此书的拥趸一样。
而在梅景行眼里,这位还未行拜师礼的准学生,当真是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和惊喜,先是书房大门上的那副楹联,再加上杜撰“梁祝化蝶”故事结局。
如今又捣鼓出一本别出心裁的历史演义,而且还能教连自己都钦佩的状元郎拜读,这样的学生,他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教了?
那边厢,贾瑛听完林如海关于卢思哲“催稿”的话后,有些“矜持”地说道:“姑丈,侄儿只是信笔涂鸦之作,万万没想到能入了那位卢先生的法眼,恐怕是对侄儿谬赞了,真是愧不敢当。”
林如海笑道:“你这孩子,可别妄自菲薄了。须知自古文人相轻,既然卢先生对你的书颇感兴趣,那你就莫要推辞,还是静下心来,早早写完,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见状,贾瑛还能说什么,只好连连称是。
转身间,贾瑛眼见梅景行似是欲言又止的神情,又回味适才的种种情形,立时心有所感。
“梅先生,让您见笑了。”贾瑛微微欠身,缓缓道,“昌黎先生有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学生自幼旁学杂收,且喜欢诗词歌赋,故净学了些小道。”
“如今学生仰慕圣人之大道,故特意诚请先生传道授业解惑,还望先生不吝赐教,以全学生之拳拳心意。”
贾瑛这番话神情恭谨,语气诚恳,言辞又十分谦和,登时教梅景行原本积郁的心境一扫而空,转而是豁然开朗、顿悟通透的感觉。
梅景行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当下也朝贾瑛微微作揖,笑道:“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老夫既然痴长了一把胡子,就忝为师长了。今后老夫也要拜读汝之高作。”
“荣幸之至,感谢梅先生抬爱。”贾瑛忙冲梅先生深深一揖,算是还礼。
林如海见状,笑着提议道:“景行兄,既然对这个学生十分钟意,那就莫要耽误时间,速速行了拜师之礼,方是要紧的事。”
又戏谑说道:“我这侄儿可是文武全才,将来必然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你若是再不赶紧些,我可要捷足先登了。”
闻言,梅景行面色一急,赶紧说道:“想都别想,现在就行拜师之礼。”
这个时候,贾瑛眼见林黛玉神色有着隐隐的期许,忙说道:“梅先生,学生有个不情之请,烦请先生容禀。”
说话间,贾瑛便将目光移到林黛玉、贾探春及史湘云三女身上。
梅景行也顺势看去,顿时有些明悟,但仍是照例问道:“有什么话,可尽管直言。令姑丈也知道老夫的脾气,向来喜欢果断爽快的人。”
贾瑛指了指林黛玉三女,笑道:“这三位是敝府内的族人和姻亲,也久慕孔圣之道。故学生想替她们向先生讨个旁听之席,当然束脩自当如数奉上,不知先生可否允诺?”
梅景行听完之后,真如自己所料,于是看了看这三位眉清目秀、肤白貌美的少年,当即点头道:“子曰:有教无类。只要愿意做学问,老夫自然是允诺的。”
随即话锋又一转,摇头道:“不过另加束脩的好意,老夫就心领了。”
贾瑛听后,微微一怔,又琢磨着梅景行话中的意思。
从“有教无类”这个词来看,这位梅先生大概是别有深意,似乎是已经看穿了林黛玉等人的女儿身。
而后又说不收束脩,显然是没把林黛玉她们当做学生,只当真的是旁听之席罢了。
既无师徒名分,自然不用另收束脩了。
待想通了此节后,贾瑛立时拱手道:“那学生就谨遵师命。”
就在这会子的功夫,袭人和麝月早已拿出准备妥当的束脩六礼。
即肉干谢师恩,芹菜业精于勤,龙眼干启窍生智,莲子苦心教学,红枣早日高中,红豆宏图大展。
在林如海的见证下,贾瑛和梅景行先是焚香叩拜了孔圣人的画像。
然后是梅景行在椅子上坐定,而贾瑛行三叩之礼,并敬献束脩六礼,以及早就准备好的投师名帖。
最后梅景行按照规矩,例行对贾瑛说了些勉励善学的话。
整个过程中,林黛玉三女都是美眸痴痴凝视,神情间满是羡煞之意。
不过她们也都各自明白,毕竟是女儿家,倘若真女扮男装行了拜师礼,反而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且可能将来被人诟病。
但三女也是明理知足之人,尤其是林黛玉,此刻想着以后能跟这位哥哥一起读书写字做学问,就如那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般,当真是恍如梦中。
林如海眼见礼毕,忽然又说道:“景行兄,虽说依照旧例,这男子弱冠之年方可取表字,但凡是皆有例外,我这侄儿如今贵为侯爷之尊,又开始著书立说,若无表字,彰显其德,反而有失体统。”
说到此处,笑意更浓,提议道:“不若景行兄今日便赐下表字,岂不是一桩美谈?”
梅景行闻言,心中意动,目光灼灼地盯着贾瑛,暗道:“此子早慧,将来必然国之栋梁,如若此时能予其表字,也算是爱徒心切了。”
“如海兄,所言甚是,我这位侯爷学生,的确不能以常理度之。”
梅景行当下扶起贾瑛,然后起身来回踱步数次,最终停下来,并一字一句说道:“瑛者,玉也,虽说君子如玉,但究竟是温润有余,锋锐不足。侯爷为荣国公之后,武勋世家,当添一金戈,方不负祖宗所期。并文武双全,衡之于左右。故不若取字钰衡也。”
“贾钰衡,妙哉。”林如海当即便解其意,心中也着实对这个名字赞同。
当下一刻,林如海脑海中却浮现“水钰”的名字,不禁心中一咯噔,暗道:“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过林如海也未再多言,既然是已经放下前尘旧事,就不该有所忌讳。
“学生多谢恩师赐字!”贾瑛再次一拜,他自己对这个表字也十分认同,感觉这个梅先生果然非同凡响。
林黛玉将“钰衡”二字,听入耳中,记在心里,并默念两声“衡哥哥”,不知怎地,心中涟漪四起。
少女虽然神色如常,但秋水剪瞳里蓦然间映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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