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瑜微笑道:“是我,阿月,一别一年,你和你的家人还好吗?”
两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阿月的眼角滑落,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还能见到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贾瑜先看看她伤痕累累的小手,再看看她满是泥污的鞋子,这才想起她住的村寨据此足有五十里,很难想象她背着这一筐不比她轻上多少的山货,在这样一个阴雨天,是如何一步一步走来的。
“阿月,我送你的马呢?”
“它落崖摔死了,有一天阿爸和阿哥带它去山上拉木头,它被黑熊的叫声吓到了,到处跑,阿爸想去拉它,却被它撞到了山底,阿哥去救阿爸时也跌了下去,阿爸走了,阿哥摔断了两条腿。”
听完她的哭诉,贾瑜自责不已,真是好心办成了天大的坏事,原本送她一匹军中用的骏马,是想让骏马替他们家干些运送拖拉之类的重活,在紧要关头时还能牵到集市上卖了换些救急的钱,可不曾想到头来却害的他们家家破人亡。
贾瑜一遍遍重复着苍白无力的“对不起”,阿月呜咽道:“这不怪你,寨子里的老人都说是阿爸的阳寿尽了,就算没有这回事,他也躲不掉下一次。”
“阿月,别卖了,你饿了吧?跟我吃饭去,我们边吃边说”,贾瑜把粗布上的山货收进竹筐里,提着它,把阿月带到了不远处用以落脚的酒家。
看见从天而降的故人,张英大喜过望,趁阿月吃东西时,他把贾瑜拉到一边,贾瑜打断他,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休得多言,此事我自有主张。”
不带阿月走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是土生土长的苗族姑娘,抛开故土难离不谈,要是她从此以后必须得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说汉语、用汉礼、穿汉衣、吃汉食,和过去的一切彻底分道扬镳,那么她绝对会很难适应,更会感到自卑和抑郁,贾瑜想看到的是一个快乐自由的阿月,而不是一个被圈养的阿月,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去毁了她的一生。
用完饭后,在掌柜的推荐下,三人来到一家药堂,从刚才的谈话中得知,阿月的爷爷是一名苗医,她家里没有男孩,因而她爷爷只得把毕生积累的医术传授给她和她的姐姐,姐妹二人虽说不是青出于蓝,却也是小有成就,能够灵活的运用上百种草药去治疗各种疾病。
所以贾瑜决定把这家药堂买下来送给她,权且当作是对她父亲和她姐夫的赔偿了,她们家失去了两个壮劳力,日子必将会越来越难,有这家药堂在,她就再也不用冒着危险去山里采集山货,再走几十里山路到城里卖钱贴补家用了,一家人将来还能有个依靠和盼头。
“请问客官是看病还是买药?”
药堂掌柜凑上前询问,贾瑜摇头道:“一不看病,二不买药,我是要把这家店全款买下来送人,你开个价吧。”
张英从怀里掏出刻有“锦衣卫指挥使”的金牌,在药堂掌柜眼前晃了晃,沉声道:“老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官奉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这家店能被我家伯爷看上,是你祖宗十八代的荣幸和福气,你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本官便让你在大梁再无一寸的立足之地!”
锦衣卫凶名远播,药堂掌柜也是有所耳闻,面对强权,他哪里敢反抗,略一思索,鼓起勇气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两万两?嚯,你这老家伙可真够贪心的啊,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张英把手按在绣春刀的刀柄上,一脸和善的笑容。
药堂掌柜跪在贾瑜面前,苦苦哀求道:“一万九!一万七!不!一万五!官爷,这一屋子的药材全都送给您,真的不能再低了呀,小人老本都要赔上了!”
“一万五就一万五,希望你拿了钱就不要想着再夺回去或者耍花招,否则本伯会让你后悔从娘胎里出来”贾瑜让张英付了十五张一千两的银票,当面结清。
“是是是,官爷放心,小人马上就带家人返回扬州老家,再也不回来了。”
药堂掌柜毕恭毕敬的接过银票,磕了三个响头,很快便收拾妥当,带齐妻儿和细软就离开了,贾瑜把那两个坐堂医打发走,让外面看热闹的衙役去把本府百户所里隶属于北镇抚司的百户官叫过来。
未几,百户领着试百户以及两个总旗进来参拜,贾瑜指着阿月,吩咐道:“诸位都看清楚了,她是我的好朋友,这家药堂从今天起就是她的了,你们要保护好她和她的家人,如果有人敢伤害她,不管是鬼还是神,直接杀了,有什么事派人快马进京报与我知,听明白了吗?”
“明白!敬请大人放心,有卑职等人在,您的好朋友定会平安无事!”
打发他们离开后,贾瑜让张英带衙役们去把阿月的家人全都接过来。
“阿月,不必和我推辞,若不这么做,我会一直愧疚下去,你要是真心把我当朋友,就收了这份礼。
。”
贾瑜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让阿月心安理得接受了这份能够福泽三世的馈赠,他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大字,笑道:“请原谅我之前骗了你,其实我不叫贾大本事,这两个字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刚才那些人都是我的手下,你以后无论碰到什么难事,都可以去找他们帮忙,我急着回京复命,耽搁不得,明早就走。”
阿月表示都记住了,问道:“阿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
贾瑜自知这次一别,将来再想见面就难了,京城据此有千里之遥,除非是刻意为之,否则大概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如果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阿月,再过两年就找个好人嫁了吧,不图他大富大贵,也不图他才貌双全,只图他真心真意对你好,成亲那天,记得找人写一封信到京城,我会尽量来参加的。”
阿月低下头,两只小手死死的捏着衣角,贾瑜把她揽入怀里,任由她滚烫的眼泪把自己的衣襟打湿,摸了摸她的头顶,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说道:“阿月,我希望你像山间的小鹿,活泼开朗,勇敢坚强,在这里生长,在这里老去,今生我与你有缘无分,若有来世,再续这段姻缘吧。”
......
十余日后。
京畿道,神京城。
皇城,皇宫,上书房。
“万岁爷,贾指挥使在殿外求见。”
景文帝放下御笔,看了看坐在御椅上撸猫的许皇后,抚掌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朕的冠军侯回来了,快宣!”
话说,,,.. 版。】
贾瑜大步入内,跪伏在地,叩首道:“臣贾瑜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景文帝笑语盈盈的叫了起,许皇后上下打量贾瑜一番,感慨道:“一年多不见,又高了一些,但也瘦了许多,黑了一点,你不在京的这段时间,陛下时常念叨你,说多亏了你,让他将来在青史上能落个慧眼识珠,任人唯贤的好名声。”
“梓童莫要乱说,朕念叨他做甚,要不是他年龄还小,经验不足,资历尚浅,朕都想让他做安南都护府的都护,最好永远都别回来,省得天天上蹿下跳的来气朕!”
这很明显是假话,许皇后捂着檀口直笑,贾瑜轻声道:“陛下,您也消瘦许多,请您务必保重龙体啊,您要是倒下了,天底下可就要全乱套了。”
纵观满朝三千衮衮诸公,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也只有贾瑜这个愣头青敢说,可景文帝却毫不在意,笑骂道:“小兔崽子,少给朕来这一套,这次对安南的收复战争,你居功至伟,说吧,想要什么?”
“陛下,臣只是小功,大功属于全体天策军将士,另外,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讨价还价,非我辈臣子之本分。”
“非常好,居功不自傲,这一点就很难得,来人呐,把东西呈上来。”
戴权从后堂转出来,他手里捧着一个金盘,上面放着一件华丽庄重的赐服,当看清赐服上面的刺绣后,贾瑜一愣,这是一件只有国公才能穿的斗牛服啊,难不成自己今天就能恢复祖上的荣光了?
在国朝,以勋贵为例,男爵和子爵穿麒麟服、伯爵和侯爵穿行蟒服、国公穿斗牛服、郡王穿坐蟒服,飞鱼服则会被赏赐给有功之臣和天子近臣,以示恩宠,一般的文臣服禽,武官服兽,“衣冠禽兽”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这项规章制度极其严苛,僭越者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不给他询问的机会,景文帝示意戴权宣读旨意,这老阴阳人打开圣旨,嘴一张,尖锐的公鸭嗓子便响彻了整座金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贾瑜荡倭寇,平安南,文武兼备,威震夷狄,忠昭日月,功盖江山。实乃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兹特册封尔为冠军侯,另赐金十万两,锦缎一千匹。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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